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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我的多肉情怀
文/汪道涵
·一·
大约是造化属意，又得了几分天地间钟神灵秀之气，有那么一些植物特立独行在进化过程中，开辟出另外一条路线，就此与兄弟姐妹分道扬镳。经过漫长岁月，最终形成多肉植物这一类群。
我在院子里养了大大小小近六十盆多肉与仙人球。
其中年岁最久的一盆*丽，从初种时孤零零一棵独苗，还需精心呵护、娇生惯养，到现在子孙满堂，直接放养在露天下，任凭雨打风吹、日光暴晒仍安然无恙，掐指一算已过了七年光阴。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喜好花草，将家中小院打造得犹如花园一般，让来过家里的朋友无不大开眼界。
当然，事业从来不是一帆风顺。几次天灾人祸，让这些争奇斗艳的花们，陆陆续续“阵亡”不少；特别是多肉大*，我印象里就出现过不下五次大规模伤亡，一度死伤殆尽。
前前后后死了有上百棵了吧？它们绝大部分是在我对多肉最疯狂痴迷的初中时代，撒手“肉”寰一命呜呼，连最好栽培的几盆草球都无一幸存。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灰心至极，甚至生起放弃的想法。所幸最终未能割舍，对于花草多肉的爱好。
高中零零碎碎又养了些，上大学后更“收拾河山”，重新恢复了往日规模，并一路延续到今天。
也许是渐渐被驯化繁殖到彻底习惯了中国环境，高中之后所养多肉的死亡率直线下降，甚至放于院子里自生自灭，也很少出现从前那种大规模死亡的情形了。
记得我读小学五年级时，不经意在一册植物专题作文书上，看到过一篇名为“宝石花”的作文。
阅后始知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生命顽强的花卉用叶子就能产生后代，乃至“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且其形如莲花，叶片贮满浆汁，足令见者称奇。
也是凑巧，纸厂多的是人家有养宝石花，我见猎心喜，拔来一棵种下，在上网查阅相关栽培信息时了解到“多肉”这一名词。
这就是我与多肉结缘的开始。
·二·
国内多肉植物在全民领域真正流行，很大程度得益于社交媒体与电商平台近七八年来的飞速发展。
此前它们仅在小众圈子内受到追捧，更有不少人因为它们过于新奇而难以接受。还有一些人家就算养了?，知识储备中也不曾有过多肉这个概念，只是将其作为普通植物看待。
多肉植物受到大众欢迎有很多原因，最动人的地方，我想，当在其小巧而楚楚可爱的身形，又生得千姿百态、造型各异，或如山或如塔，如莲花如卵石，如珠帘玉串；有的叶片梦幻般透明澄澈，还有的叶片璀璨得五彩缤纷；中式的古朴典雅，日系的空灵清新，欧美的田园韵趣，各有各的风格特色；就连名字都那么的优美动听:玉蝶、青凤凰、白牡丹、广寒宫、花月夜、吹雪之松、初恋、玉露……多么的如歌若诗啊！
再搭配上精美盆器，一见如何不让人心生欢喜，成为居家必备的良品、文青们的心头好。
价格上——就我们称为“普货”?的多肉而言——贵的一株不过十几二十，更多的则是花上几元钱就能买到。即便手头再不宽裕，省下一瓶饮料钱就能买来一盆，何乐不为。
行笔至此，我忽想到这样说法并不很是确切，毕竟有一阵子多肉价格曾直冲云天。
约摸在我读初三到高二之间，商家为了逐利，竟将囤积炒作，奇货可居的手段也用于多肉市场之上，好哄抬价格。
我初一购进价格不过四五元一盆的熊童子被他们炒到小苗便值二十三十！据我大学同学所言，现在八元足矣的一盆红宝石当初也被炒到了一百元以上。
这不禁令人想到曾几何时同样夸张的兰花市场，一盆兰花能够炒出几万十几万甚乎上百万的天价，引得大家趋之若鹜、走火入魔，却几人能识出一切不过一场泡沫罢了！
历史上欧洲的“郁金香热潮”，也是资本操纵了市场，使本是脱俗之物的花卉成为投机的工具。
后来，随着市场过度饱和，多肉价格终于一落千丈，回到了正常轨道。
前阵子老妈刚刚网购了一批多肉，到货后我一看，二十元居然买了整整十八棵，令人咂舌之余也不禁感叹市场竞争之激烈了。
①：芦荟、仙人掌、仙人球、宝石花、瓦松、落地生根等早在百年、几百年前就出现在中国人的生活中
②：即非高端、易栽培，价格便宜的品种
·三·
现今听到多肉二字，大部分人已不十分陌生，再不济也能知道这是一种植物。而非如我小学初中时代，一说多肉，身边亲朋好友第一下想到的往往是“多肉”是什么肉、可不可以吃、味道怎么样等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这些问题给我带来极大困扰，在一次次给他们科普多肉知识到口干舌燥后，我终于放弃一切无谓的挣扎，破罐子破摔地回答他们：
没错，这是一种纤维含量极高的素肉；把它们叶子摘下来，洗干净，最好再去去皮，用来煎炒烹炸风味颇佳，即食凉拌亦无不可，味道或能与*瓜、葡萄等果蔬一较高低。
这当然是玩笑话，不过大体也没有差错。
只要选对品种，就只有味道好坏和你舍不舍得吃这两个问题了。
诸君若有兴趣，而家中又刚好养了一些多肉，那么不妨一试，自可证明我所言非虚。
但是——但是有一点千万记住:大戟科和萝藦科多肉（龙骨、麒麟掌、虎刺梅、豹皮花等）的汁液含有*性，其形又与仙人掌类相似，如果哪天在备好刀叉对其下手之前，切记上网查清楚它们到底有没有*性。
其实，有不少的多肉在原产区就被当地人视为充饥解渴的零食饮料，如南非将生石花作为水果出售，除了加盐与*油烤食外，商店里还有生石花果脯出售；墨西哥等美洲地区则有着悠久的仙人掌类食用历史，甚至专家们培育出基本无刺、叶片粗大厚实、以食用为主的园艺种仙人掌——米邦塔。
更有趣的是，一种“乌羽玉属”下的仙人球因食用后有致幻作用，于是当地部落中的巫师在祭祀时便会带领族人吟唱“乌羽玉之歌”，同时食用风干的仙人球肉质茎，籍以产生幻视来感受冥冥之中神灵的启示，从而进行占卜与预言。
乌羽玉从而被这些人奉为“麦斯卡利陀”之神。
随着在世界氛围内的流行与吃货们的不懈努力，越来越多的多肉被搬上餐桌，台湾应是国内最早“吃螃蟹”的地区。台湾人发明了用各种景天科多肉如石莲、胧月、虹之玉等等来榨汁、炒肉、拌沙拉的料理方法。
中国号称美食之乡，如何让美食中出现多肉们的倩影，创造出一份多肉菜谱，开出几家多肉餐厅、仙人掌餐厅来，这不失为未来多肉行业多元化发展的一个方向。
·四·
难得久雨初晴，忙完手头事，就跑去整理起几天大雨后有些一片狼藉的多肉们。
首先需把它们从避雨的屋檐下搬出，放在空调外机上，再排排队站好。正值春暖花开，多肉们一盆接一盆竞相开起了花。
只见从叶丛空隙中抽出一道长长的穗子——“花剑”，绽放出一朵朵有*有白，铃铛或喇叭状的小小生命接力棒来。
不过景天科和百合科的多数多肉开花实在太不够显眼，也难称俏丽，让我想找出一点夸赞的词汇都无比乏力，只好放弃。
还发现一盆没有刺，形如南瓜，在棱角上有着一个个绒毛圆点的仙人球“兜”正孕育着花蕾，让人遥遥期待起，那场会有初夏凉风造访的怒放花期。
玉露和莲花掌属的景天花穗在风中摇曳，将一桩尘封已久的陈年愧事在我脑海中唤醒。
——我初一那年，通过某家花卉论坛偶然结识了一位财大气粗的上海花友。他发帖子说，免费赠送自家养的多肉，连快递费用都给包圆。
我自然动心，加了他的QQ。
那个QQ名字我至今记得——“景天韵”，我一直认为这个名字起的很好，多肉中当属色彩斑斓的景天科多肉最为风雅含韵。
他不是骗子，我们聊得不差，第二天他就给我寄出了快递。
那年头快递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或许是快递拖延，我久久没有收到花友的馈赠。
初中的我对人情世故尚属一片空白，等快递期间我隔两天就问他一次，为什么快递还没到这种现在一想都难以忍受的弱智问题。
应该不停的追问把人惹烦了。
他放下一句重话，“真是麻烦，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自讨麻烦的事了。”然后删了我的好友。
天意弄人，第二天他赠我的各式各样在图谱上才能见到的多肉就到了我家。
我悔之晚矣，抱愧而今。
每当想起此事，我唯一的念头是，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我一定要说声道歉。我辜负了花友的好意。
多肉植物几乎贯穿了我的青春时代，可带给我最深的记忆却是这件憾事。
·五·
最后，再谈谈多肉命名上的一件趣闻吧。
因为国内不少多肉是通过日本引进的，于是这些品种的名字“日系”感十足，流露出浓浓的和风况味。
大合锦、千代田、早乙女、虹之玉、京之华、绯花玉、嘉文丸、女雏、熊童子、武藏野、龙神丸、霜之朝、阿寒湖……实在是太多太多啦！
这里面不少名字都取自东瀛历史上的人名地名乃至诗文名句。而翻译者在翻译时，有的是照搬日文汉字，还有的则是直译日文，鲜少意译之作。
照搬没有难度可言，因为日文中包含了大量繁体汉字，直译则需一点日文功底。早期多肉很多都是文化程度不高，或者高也高不到精通日文程度的商家所引进，所以他们采取了一种方法:不必顾忌语法，半照搬半直译就好，这对一些在汉字中夹杂简单日文的多肉十分管用。
例如因为日文中的“の”等同于中文里的“之”字，所以霜の朝这种多肉，他们将の一译，便得到霜之朝这个名字。
此外，还有“姬”这个词汇。它在日文中有小的意思，通常多肉名中首字是它，那么这种多肉绝对引自日本。
姬玉露，姬小松，姬胧月……例子也难以胜数。
……
如果将寻常花卉视为成熟稳重的成年人士，那么多肉就好比自然界中的小精灵，为我们的生活增添文艺的情调，在家居内一点一滴营造出活泼而温馨的氛围。
多肉植物已经伴我走过了十余载春秋，陪我度过一个个难熬的日子。
现在，望着玉露们晶莹剔透的叶片，恍惚中眼前浮现起多年前同样一个乍雨初晴的午后，我踏过微湿的路面，穿过窄小的繁华街市，驻足那家有卖多肉的花店前。
不知哪家店的音响，正放着一首名为《千年风雅》的纯音乐。清冷苍凉的陶笛悠悠，用乐声雕琢出疏星和月光，慢慢地却有荡气回肠，教人有勇气无畏人生中所有的艰难寂寞。
我看着陈列街边的花架上，一朵朵多肉如花似锦，无言向谁，述说流年花事，与霁月清风。
END
本文刊载于《延平文学》
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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