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内亚史学者傅礼初先生,曾这样评价过清朝平定准噶尔汗国之盛举:
清朝对内陆亚洲的征服和统治,使得中华帝国的领土到18世纪时已经扩大了一倍,成为决定以后中国历史命运的头等大事,其历史意义,足以和当初满洲入关经略汉地的“洪业”相媲美。
清朝当时平定准噶尔汗国,对中华民族的国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以往的历史教课书当中,很少有人提及清朝的这段辉煌往事,以至于我们当中不少人,都只知道有准噶尔盆地,而不知道历史上还有个叫准噶尔的汗国。
如果没有这次平定,远了不说,你能想像吃个葡萄干、黑加仑都要买进口货,去趟火锅店涮羊肉都算体验西餐厅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的吗?
如果当时清朝没有搞定准噶尔汗国的话,毫不夸张地说,中国现有的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内蒙、新疆、西藏,甚至青海,近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还真不一定是谁的呢。
而想要搞清楚整个事件,还是得从元末明初时期说起。
01地图误解
在《明史》当中,曾这样描述过明成祖朱棣时期,大明疆域的规模:
幅陨之广,远迈盛唐。成功骏烈,卓乎盛奕。
这就让不少小伙伴们陷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那就是,大家往往会认为,那个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的大明王朝,地域非常辽阔,甚至比咱们现有的土地面积还要大。
其实即便是当年洪武皇帝朱元璋攻克元大都,赶走了元顺帝一家人,但在大明王朝附近呆着的蒙古人数量依然不少。
北面,回到草原故地的元人,痛定思痛,再次打起了精神,重整旗鼓,仍以元朝为号,在漠北主场跟明军持续死磕。
西面,东察合台汗国坐山观虎斗,丝毫没有想拉一把兄弟的觉悟。虽然当年大蒙古帝国分为了好几个汗国,大家同宗同种,但经过几十年的分离,感情也早已淡了。你元朝灭亡了,管我们什么事儿,当然你明朝建立了,也没事儿别来惹我。
而从洪武方面来看,自己最初也只是想恢复汉人故地,后来几次北伐效果虽然胜利居多,但想要灭了蒙古部落有些力不从心。因此这个时期的大明疆土其实包括长城以外、新疆大部都不在控制范围之内。
底定中国封疆,自昔正统之君,少有得其全者,今朕全有中国,尔功懋焉。——洪武二年,朱元璋赐常遇春祭文
不过随着历史的发展,明朝周边的势力消长也在剧烈地变化着。
02瓦剌的崛起
在朱元璋等人的不懈努力之下,最终躲在漠北的北元政权被灭,而随着黄金家族走向末路,漠北的那些蒙古部族们,又开始了当年的老传统,纷争、厮杀、争霸,草原部落之间再次重新洗牌。
不久漠北蒙古部族分为东面的鞑靼和西面的瓦剌,东面的鞑靼部族,后来演化为蒙古喀尔喀部族。在《康熙王朝》中跑到清朝都城求庇护、搬救兵的“草原月光”宝日龙梅,就是来自这里。
而这个瓦剌就是后来在土木堡之变中,俘虏明英宗朱祁镇的那一帮人,也是未来大清王朝花了七十余年,与其死磕的准噶尔汗国的前身。
不过此时的瓦剌是一个部落联盟,底下有四个部落扛把子,分别是和硕特、准噶尔、杜尔伯特、土尔扈特。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疆域的概念是没有的,哪里有水草,哪里适合繁衍生息,就去哪里。
到了清初时期,土尔扈特部向西去了伏尔加河那一带,和硕特部去了青海、西藏这边,而准噶尔部则留在了天山南北这一带。
03清时的情况
后来清朝入关,清军一路南下,灭李自成、灭张献忠、灭南明,所向披靡,势不可挡,清军彪悍的战力,让曾经被明军暴揍过的蒙古诸部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大家的第一感觉就是,这货惹不起。
而此时西北的局面也挺复杂,和硕特部占据着青海之地,叶尔羌汗国占据着天山以南,准噶尔汗国盘据在天山以北。
这就像几个小弟互相不服,突然发现旁边站起来的大哥这么壮,那自然都秒怂。
从顺治二年到顺治七年,吐鲁番总督、叶尔羌汗国、准噶尔汗国纷纷遣使入贡,进京认大哥。
厄鲁特、喀尔喀向来归化,供职有年。
因此,有了这层关系,后面清朝灭准噶尔汗国,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平叛。
本来大家常来常往的,还算和谐,但后来却出了一个变故,使得双方的关系,最终发生了转变。
04彪悍的噶尔丹
因为一个人死了,这个人是准噶尔汗国首领僧格。
准噶尔这个地方临近沙俄,17世纪正是沙俄领土扩张的狂热期,因此沙俄对于准噶尔汗国领土也是垂涎之极。为了抵御沙俄入侵,从老首领巴图尔珲台吉到僧格,两人都比较亲清,希望依托清朝力量,抵御沙俄。
而后,准噶尔军跟沙俄爆发冲突,僧格率军攻打俄军哨所,然而没想到的是,自己异母兄车臣台吉和卓特巴巴图尔竟然在自己背后捅刀子,一个大意,僧格被突袭杀害了。
僧格死后,他的妻子火速派人入藏,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僧格的亲弟弟——先前被认定活佛转世的噶尔丹,此刻他正在藏地钻研深造佛法。
陡闻噩耗的噶尔丹匆匆赶回准噶尔汗国,召集哥哥残部与叛军决战,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噶尔丹的战争天赋如此天纵,放下经书拿起屠刀就能所向披靡。
不久,噶尔丹率领军队就把先前叛乱的军队彻底击败,残余叛军被迫逃亡到了高加索一带,后来也就成为了鞑靼斯坦共和国和车臣共和国的前身。连战斗民族都头疼的民族,当年却被噶尔丹修理得溃不成军,足见噶尔丹当年的彪悍。
噶尔丹继承汗位之后,依然秉承父兄之志,跟清朝处好关系,经常进京上贡,没事跟大哥唠唠家常,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噶尔丹本人却有着更大的野心,那就是统一蒙古诸部,恢复成吉思汗的昔日光辉。
当然这个梦想是个蒙古部落首领都做过或者尝试过,但真正将其付诸实施,并差一点成功的,也只有噶尔丹一个了。
因为这个时候,时机非常不错。
此时的清廷内外交困,从平鳌拜、平三藩、到平台湾、出兵尼布楚,康熙皇帝的桌案上整天摆的都是这些奏章,根本没时间理会准噶尔这边,这就等于给了噶尔丹一个施展才华的绝佳时期。
这段时间里,噶尔丹进攻青海和硕特部,攻南疆回部,吞并杜尔伯特、和硕特部,随后翻越杭爱山突袭进攻漠北喀尔喀蒙古。
等到康熙皇帝摆平了眼前所有难题之后,才发现,昔日那个乖乖的小弟,竟然变成了一个不得不正视的庞然大物。
东捍长城,北蔽蒙古,南通卫藏,西倚葱岭,恃其强盛,四出剽掠。
权力往往让人迷了心窍,为了掠夺更多的领土,噶尔丹不顾父兄之仇,跟沙俄眉来眼去,争取对方的枪炮支持。而在尼布楚这边没占到清廷多少便宜的沙俄,也觉得应该找个帮手一起揍大清,于是两人便一拍即合。沙俄暗中支持,噶尔丹在前面突击。
康熙二十九年,噶尔丹以追击喀尔喀蒙古为名,挥兵三万南下,兵锋直抵距离北古口九百里的乌珠穆沁,京师上下,大为震动。
此时的准噶尔,已经成为了清廷的一个重大威胁,处理不好,不只是领土沦丧的问题,而且还有灭国、灭种的危险。
面对如此威胁,康熙帝最终决定,亲征噶尔丹,自此,耗尽康、雍、乾三朝帝王百倍心血的西北征战,拉开了序幕。
05康、雍、乾三朝征伐
刚开始,康熙帝倒没觉得噶尔丹难对付。因此亲自领军十万,决定准备毕其功于一役,然而,没料到的是,噶尔丹这边的俄制火器挺厉害。这些人在战场上,依托驼城向对面的清军发射火器,给清军以极大的杀伤,康熙的亲舅舅佟国纲就是在这场战役中,被准噶尔军队打死了。
第一场交锋,准噶尔军队最终退却,但清军这边赢得也是非常惨烈。
第二次,有了上次的经验,清军进展得就比较顺利了,噶尔丹这边惨败逃回之时,却遇到了一个令其心碎的消息,自己的侄子也就是僧格的儿子——策旺阿拉布坦在后方点火叛乱了。
没了老窝的噶尔丹,只得领着残兵游勇在阿布多附近晃悠,但他不死,大家都放心不下,最后康熙只得再次亲征了一把,最终的结局以噶尔丹败死告终。
但此时的噶尔丹,已经属于失国之主,他的失败,跟准噶尔汗国,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因此,这事儿还不算完。
策旺阿拉布坦即位之后,跟清朝也不对付,双方打了好几年,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而此时的康熙已经年纪大了,亲征不动了,只得把希望留给了下一代。
下一个皇帝雍正登场,冷面王的脾气不太好,对于准噶尔汗国,他更看不惯,经过数年准备,发兵两路从西、北进兵,攻击准噶尔汗国。
然而,准噶尔汗国毕竟不是罗卜藏丹津,而此时的悍将年羹尧也已被赐死,清军的优势也并不明显。
雍正九年,清军领军大将傅尔丹被对方奸细所骗,在和通泊一带被准噶尔军击败,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不过一年之后,在额尔德尼昭(光显寺)额驸策凌率领清军又给准噶尔军来了一个反包围,击杀万余准噶尔军。
双方经此两战,都是元气大伤,财力、人力都很吃力,最终彼此议和罢兵,清朝虽然很不爽,但一时半会,还真奈何不了人家。
直到乾隆十年,噶尔丹策零身死,准噶尔内部为了夺取汗位,互相征伐,接连换了几个大汗都相继被杀,内乱愈演愈烈,清朝这才看到了机会。
其中,辉特部贵族阿睦尔撒纳在争夺汗位失败后,率领残部两万人归降清廷。而得知准噶尔汗国内乱的消息之后,乾隆帝万分激动,他不顾对方没有出痘的危险,冒着严寒从北京驰马出发,只用了三日便赶到了承德避暑山庄,为的就是接见归降的阿睦尔撒纳。
乾隆帝以蒙语问阿睦尔撒纳准噶尔内乱之事,阿睦尔撒纳面陈平定准噶尔的方略,让乾隆帝感到平定准噶尔汗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然而当乾隆提出应该尽速平定准噶尔汗国之时,当时参与会议的大臣,除了傅恒之外,所有人都反对用兵,毕竟承平数十年,谁都不想放着安稳去折腾。
然而,最终还是乾隆,力排众议,定下出兵之事。乾隆二十年,数万大军西进准噶尔汗国,准噶尔国内被内乱、天花搞得疲惫不堪,根本对大清的进攻无力抵抗,不久,准噶尔全境荡平,准噶尔汗国灭亡。
是役,师行万里,用兵五万,犁庭扫穴,大功告成。军行所过旁近之国,若东部哈萨尔,若西部哈萨克,若左五部布鲁特,若右十部布鲁特,皆奔走奉贡,睢盱入觐。北尽俄罗斯界,东尽喀尔喀界,西尽布鲁特界,南尽乌斯藏及青海,东西七千余里,南北三千余里,凡辟疆两万余里。
乾隆平定准噶尔汗国的军事胜利,使得当时一些与准噶尔相关的青海、西藏等问题顿时迎刃而解,而随着准噶尔汗国的归附,原属准噶尔汗国的唐努乌梁海也随之纳入清朝版图,让本来觊觎蒙古之地的沙俄,也不得不暂时搁下贪婪的野心,开始现实起来。
因此可以看出清廷平定准噶尔汗国,有以下三个重大意义:
06西域自汉唐以来回归,祖国最终统一
清廷最终完成了国家的统一,在汉唐千余年后,再次恢复对西域等地的行政控制,自此,近代中国版图最终定版,如果没有康熙、雍正两位皇帝的努力,如果没有乾隆帝的力排众议,真的很难想象如今中国的模样。
07阻止了沙俄南下的领土扩张计划
在当时,在准噶尔背后煽风点火的就是沙俄野心家们,而准噶尔汗国的灭亡,也使得短时间内,沙俄南进计划被迫搁浅,不得不接受一个强大的清政府的现实。
08为近代中华民族复兴,提供了足够的广阔空间
西部这近五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不仅有着数不尽的资源和矿产,也让我国有了足够的战略缓冲空间。
很难想象抗日战争时,如果四川、重庆就是边境,国民政府还有没有那么坚强的底气抗争到底,也很难想象当年如果没有青海之地,第一颗原子弹会在哪里试验成功?更不要说修建长江三峡、西气东输等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政策性工程。
当年的一切,在今天看来,都是值得。